這幾天,長生生物的假疫苗事件掀起輿論波瀾,考驗公眾的神經(jīng)和忍耐。以前,諸如蘇丹紅鴨蛋之類的食品安全事件,公眾雖然擔(dān)憂,卻心存一些僥幸和忍耐,不安全的視頻我可以選擇不吃唄,無奈有毒有害食品無孔不入,防不勝防,市面上出現(xiàn)的一些問題食品一直為大眾普及著各種化學(xué)知識
直到霧霾來襲,幾乎所有大眾開始不淡定了,柴靜的穹頂之下,讓不少人了解了霧霾的真相,但還是有不少人依然選擇了僥幸與忍耐,我可以選擇帶口罩,可以在家里裝空氣凈化系統(tǒng)啊。在各種危機面前,國人總是善于找到各種安慰自己的理由和借口。所幸的事,這一兩年,起碼北京地區(qū)的空氣狀況有了不少的好轉(zhuǎn),在此為治理霧霾,凈化藍(lán)天付出犧牲與努力的各層人士表示誠摯的感謝。
直到假藥品的出現(xiàn),公眾的神經(jīng)再也無法承受了,本來已身患疾病,痛苦無助,對藥品知識又所知甚少,就全指靠著藥物續(xù)命呢,這都要造假的話實在忍無可忍。但即便如此,還是有部分公眾依然心存僥幸,我可以加強鍛煉不得病不吃藥啊。對自己狠一點不少人能做到,對孩子狠一點,恐怕很少有人能做到了,國人在孩子的成長和教育方面最舍得花錢,哪怕自己不吃不喝,要絕不能虧了孩子苦了孩子。這一不小心,孩子被狗咬了,必須要注射狂犬疫苗啊,這沒什么好猶豫的,狂犬病一旦發(fā)作就是不可逆的,狂犬疫苗再貴,也必須毫不猶豫的接種,可是,如果這個給孩子救命的東西都有假,那還怎么忍受?大概,國人忍受力的極限大概就是孩子吧!
說起國人的忍和中國的忍文化,少不了講兩個故事:“韓信胯下之辱”、“張良圯上拾履”,后一個故事,引發(fā)蘇軾感嘆:“古之所謂豪杰之士者,必有過人之節(jié)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,匹夫見辱,拔劍而起,挺身而斗,此不足為勇也。天下有大勇者,卒然臨之而不驚,無故加之而不怒。此其所挾持者甚大,而其志甚遠(yuǎn)也”。(《留候論》)2000年7月,我到禪宗圣地天柱山三祖寺旅游,抄得一段文字,“寒山問拾得:世間有人謗我、欺我、辱我、笑我、輕我、賤我、騙我,如何處治乎?拾得曰:只要忍他、讓他、避他、由他、敬他、不要理他,再過幾年你且看他”。
忍文化,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重要部分,忍的意義、價值忍是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一個重要概念,忍文化內(nèi)容十分豐富,儒、道、釋均有大量論述,許多哲言、警句和故事、經(jīng)典,元代許名奎、吳亮還編了一本《勸忍百箴·忍經(jīng)》。忍的意義、價值重點體現(xiàn)在兩個方面:一是修養(yǎng)?!耙鋈?,先學(xué)忍”,懲忿窒欲、自我克制,能忍人所不能忍,是修身養(yǎng)性的一種精神境界?!稌吩疲氨赜腥?,其乃有濟;有容,德乃大”,“容忍仁也,強忍義也?!保ā稄V雅·釋言》)二是策略與生存之道。為了達(dá)到目的積蓄力量的一種手段,舍小取大,“小不忍則亂大謀”(孔子),“韓信忍胯下之辱而終以封王拜將,勾踐臥薪嘗膽而以三千越甲吞吳”。生存之道,“能忍恥者安,能忍辱者存”,延伸到治國之道,有了忍才有和諧穩(wěn)定,此乃“王道”也。
中國忍文化,對國民影響力極大,個人成敗與國家興亡,無不講一個“忍”字,“忍之一字,自宰相至于士庶,人皆當(dāng)以為藥石”,(許名奎)藥石,禪門晚餐也。五四以后,人們更多從批判角度數(shù)落忍文化的不是,認(rèn)為忍文化,是國民劣根性形成,使中國淪落為外強中干的弱國的根本原因,國弱民更弱,全是忍文化闖的禍!
忍文化不是中國獨有的,誰說國人只有忍,沒有血性?
日本、西方均有忍文化。日本文化與中國文化都是受儒家學(xué)說(孔子,孟子,王陽明)、佛教(禪宗)思想影響極深的,所以日本忍文化相當(dāng)盛行,有些方面不亞于中國,可以修行到極至,達(dá)到“無我”境界,類似“韓信胯下之辱”的故事也不少。西方忍文化,提到最多的是《圣經(jīng)》打臉之說,“耶和華告誡眾信徒,‘當(dāng)別人打你左臉時,你要將右臉伸給他’”。騎士精神,十分講究修養(yǎng),看重一個忍字,如英國騎士授銜有一個程序,領(lǐng)主用劍背在被授銜者頸部或背上敲擊三下,有時還扇一個耳光,作為被授銜者忍辱負(fù)重的象征。(閻照祥:《英國貴族史》)
“士可殺,不可辱”,“寧為玉碎,不為瓦全”,“生當(dāng)做人杰,死即為鬼雄”,誰說中國只有忍,沒有血性,沒有尚武精神,沒有抗?fàn)??歷史上有刺客聶政(刺俠累)、荊軻(刺秦王)的故事,有藺相如在“完璧歸趙”中與秦王斗智斗勇的故事,“如果大王硬要逼迫我,我情愿把自己的腦袋跟這塊寶玉一塊兒碰碎在這根柱子上!”有“大丈夫本該死于疆場,就算馬革裹尸,也是光榮的事!”(馬援)“人生自古誰無死,留取丹心照漢清”(文天祥)的豪言。從商周開始,就出現(xiàn)了為民請愿、拚死諫言的壯舉,如商紂王時期的比干,“歷經(jīng)秦漢以來,諫爭而死,蓋數(shù)百人”(蘇軾),以死進(jìn)諫,又叫“尸諫”,明代有青文勝,清朝有王鼎、吳可讀等,“殺身成仁,以身殉道,流芳千古,永載史冊”。
中國人曾是尚武的民族,何時變異的?忍的邊界問題中國人曾是有血性、崇尚武力的民族,如此民族,應(yīng)是一個剛強不屈的民族,何時“退化,淪為他人手中的‘玩物’的”?(林語堂)何時變得墮落、甘當(dāng)奴才的?(魯迅)有學(xué)者對這種“相當(dāng)復(fù)雜的變異過程”難以理解。
“忍字頭上一把刀,說明忍是意志堅定的表現(xiàn),而不是喪失意志的懦弱表現(xiàn)。本來是具有崇高精神的修養(yǎng)狀態(tài),變成渾渾噩噩,逆來順受,無可無不可;本是富有犧牲的精神狀態(tài),會變成充滿心機的謀略?!保溏┡u者對忍的正面價值也是充分肯定的,修身養(yǎng)性,本是文明、理性的象征;策略也是成功的一種手段,問題只是出在忍的邊界問題上,即度的把握上。
日本,西方,不論是騎士精神還是武士道精神都重視修身養(yǎng)性,所不同的在于對忍的度的把握遠(yuǎn)遠(yuǎn)低于中國人,“美國二戰(zhàn)時對日本人進(jìn)行分析,得出結(jié)論:給日本人施加侮辱,只要達(dá)到中國人的十分之一,就會立即導(dǎo)向戰(zhàn)爭”。(鄧蜀生:《美國與移民》)有學(xué)者提出日本人具有雙重人格特質(zhì),日本有一個民謠:“花是櫻花,人是武士”,為名譽而戰(zhàn),為名譽而死,“當(dāng)它最終死亡時,是死在美與力之中。”(新渡戶稻造:《武士道》)中國人喜歡引用《圣經(jīng)》打臉之說,但在《圣經(jīng)》上,還有這么一段文字,“以命償命,以眼還眼,以牙還牙,以手還手,以腳還腳”。(《圣經(jīng)·舊約·申命記》十九篇)“忍字頭上一把刀”,超出忍的限度,刀即出鞘,有限度的忍是一種修養(yǎng),無限度的忍是一種怯懦,這是日本人,西方人的解讀。
變異過程,過猶不及,“圣武主義”,“霸道”與“王道”以中國的忍的邊界為標(biāo)準(zhǔn),騎士精神與武士道精神的忍是絕對“過”。過猶不及,過、不及都是違背中庸之道的,實際上,中國人對“不及”不感興趣,對“過”卻耿耿于懷,所以往往選擇“過”的另一極,即“無度”,一味的忍讓,修身養(yǎng)性“過了頭”。不關(guān)注“不及”,包含在“不及”中的抗?fàn)?、自衛(wèi)等正當(dāng)、合理的東西也就不在話題之內(nèi)了。(陸震:《中國傳統(tǒng)社會心態(tài)》)
中庸之道,過猶不及,只限于子民,歷代王朝的開國皇帝,都是靠武力(刀與火)“取而代之”的,魯迅稱之為“圣武主義”,打天下的不忍與暴力是“替天行道”;一旦坐上皇帝寶座,十分忌諱老百姓的“效仿”,要求子民忍,并強權(quán)迫使子民不得不忍。
儒家認(rèn)為,事有可忍不可忍之分,孔子有“是可忍,孰不可忍”感嘆,“忍與不忍,斷之于義矣?!保ㄔS名奎、吳亮:《勸忍百箴·忍經(jīng)》)忍以“禮”、“義”為度,成了統(tǒng)治者要求子民忍,實行“霸道”與“王道”可以不忍的理論依據(jù),忍文化也就成了對付子民的精神枷鎖?!傲φ?,德之役也”(荀子),不為德所役之“力”,孔子是不會提及的,“子不語怪、力、亂、神”,統(tǒng)治者基礎(chǔ)在力,只是以德的名義出現(xiàn),崇禮與嚴(yán)刑、禮法合一,力保江山不倒!
忍文化作為國粹,造就了一代又一代弱民,形成了惡性循環(huán)中國人毫無節(jié)制的忍讓退縮,“只要忍他、讓他、避他、由他、敬他、不要理他,再過幾年你且看他”,“忍之忍之再忍之,忍到忍無可忍之時再忍一次,當(dāng)能絕路逢生,轉(zhuǎn)禍為福”(《增廣賢文》),“以一種退縮、回避、逃入,遁隱等方式對付生存的挑戰(zhàn)”?!霸谝粋€忍言充耳、忍水灌頂?shù)沫h(huán)境之下”,使人們產(chǎn)生一種強烈的自卑心理,“奴性驅(qū)入潛意識”,冷漠,麻木,懦弱,缺乏自信,精神萎靡,聽?wèi){命運的擺布,“社會失去了前進(jìn)的生命原動力”。
毫無節(jié)制、無條件性的忍,要求子民忍受人世間一切苦難與不公,形成一種膽小怕事,忍氣吞聲,獨善其身的國民劣根性特征。沒有血性,決不犯上作亂,死也不抗?fàn)帲胺纯挂彩撬?,何必反抗”?誰也不會因忍無可忍“去闖禍”,忍字頭上一把刀,刀是根本用不著出鞘的,在“以強凌弱”的、“殘忍”的惡勢力與官府面前,成了任人宰割的可憐蟲。忍能感化“殘忍”“立地成佛”當(dāng)然好!不能,一點轍都沒有!自我保護(hù)能力的缺失,助長了惡勢力的毫無顧忌與官府的肆無忌憚,如此,又進(jìn)一步強化了人們的冷漠、懦弱的性格,進(jìn)一步強化了人們的卑微、渺小意識。
維護(hù)權(quán)利,看成是“刁民”行為;正當(dāng)防衛(wèi),看成是“以暴制暴”;提出維護(hù)權(quán)利,認(rèn)為是煸動對社會的不滿,是對現(xiàn)行體制的仇視,是對穩(wěn)定局面的破壞?!爸袊鴤鹘y(tǒng)文化根本上缺乏獨立的個性價值觀和人權(quán)意識”(李大釗:《守常文集》),沒有權(quán)利意識,更不能抗?fàn)?,何來社會?zé)任感?!權(quán)利只有權(quán)力的恩賜,求得“暫時做穩(wěn)了奴隸”,只有尋求強者的保護(hù),期待、希望明君、清官、俠客為自己作主。
因為有了忍文化,天下得以太平,社會得以和諧穩(wěn)定,因此,“王道”、“霸道”將中國的忍文化與帝王文化、清官文化、武俠文化,以及宗教文化融為一體,為統(tǒng)治者所用?!爸袊募沽骸笨梢赃M(jìn)入“正史”,以死諫言,來個“厚葬”,立個“祠堂”,“尸諫”就從“以死抗?fàn)帯弊兂闪恕爸揖x舉”了!“不管怎么樣,中國能混五千年,這就很了不起了”(梁啟超)。這五千年,中國總是跳不出惡性循環(huán)怪圈,中國人總是在“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與暫時做穩(wěn)了奴隸的時代”交替循環(huán)(魯迅)。
中國人的確能忍,物極必反,從忍的無度、極度,最終發(fā)展到難得的“忍無可忍”程度,“在極度絕望中,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來”,此時一根稻草就能把一只駱駝壓垮,一點小火星就會引起燎原之勢。“舍得一身剮,敢把皇帝拉下馬”,再來一次“湯武革命”與“圣武主義”,暴力改朝換代,中國就是在這種非理性、破壞性、毀滅性的惡性循環(huán)中“不斷進(jìn)步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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